绘荷的女儿考上了重点大学,这个话题在村里持续了半个月。 绘荷的儿子从城里赶回来,一家人坐在饭桌上第一次如此温馨地吃上一顿晚饭,到了深夜依旧灯火通明。绘荷如今的神色不再那么阴婺,疯言疯语也少了许多,刘氏总算安了心。 中秋节的夜晚,绘荷与远在外地上大学的女儿通完电话,疯病却骤然发作。她发了疯似的喊着要见自己女儿,在她即将夺门而冲向车站买车票之时,刘氏与邻居家的人们费了好大力才将她拦了下来。她口口声声称要把自己的女儿找回来,挥舞着手臂与所有人扭作一团。直至她被两个中年男子共同拖入客厅并且安放在椅子上时,她还能够像母牛一样蹬着双脚。人们无可奈何地将她绑在椅子上,将屋子里锋利的器具全部收好,以免她伤了自己或他人。绘荷被绑在椅子上整整一夜,她近一年来的平静使她此刻显得分外吓人。刘氏看着浑身颤抖的女儿感到难以入眠,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依旧无法睡着,最终,愣是搬了一条板凳坐在绘荷的身边待到天亮。 公鸡扯着嗓子叫了第一声后,刘氏用她干枯的手搓着眼睛。她看了看椅子上的绘荷,她已不再发疯似的叫喊,她又像从前那般一动不动,眼里找不到焦距,只有她浅浅的呼吸证明她还存活于这个世上。 刘氏打来一盆热水,将湿毛巾拧干,为绘荷擦了脸。绘荷咽下两片药片后睡着了,刘氏将捆在椅子上的绳子松开,看到绘荷手臂上因挣扎而被勒红的伤痕,像被捆的是自己一般。 邻居扛着锄头经过绘荷家门口时,告诉刘氏地里的豆角要是再不摘下来就要被虫子吃光了。刘氏叹着气,让邻居帮忙照看绘荷,自己提着篮子向菜地走去。正逢村里钱老板的新房子建成,请了大半个村的人在空地上吃饭,刘氏听说那栋房子建了几百万,此时抬头望去还真是十分气派,连花园里还建了一个亭子。她匆匆看了一眼,想到绘荷还在家里,便加快脚步不敢多耽搁。 绘荷在刘氏走后不到一个小时就醒了,她完全回到了原来疯癫的模样。她在屋里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,时而尖叫,时而咯咯地发笑。待她在家里走了好几遍后,就往屋外走去,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。邻居见此情景,想要拉住绘荷,不让她乱跑,奈何绘荷发起疯来力气大得很,甩开旁人的压制跑远了。 刘氏正摘了满满一篮子的豆角走在回家的路上,邻居焦急地在远处朝她喊道:绘荷出事啦! 刘氏的心咯噔了一下,邻居赶到她面前,拽着刘氏的手就往前走 。刘氏忙问究竟出了什么事。 刘氏赶到空地的时候,绘荷正被三个人从钱老板的门前扔了出来,头发和衣服上满是灰土。她跑过去道:怎么了这是?怎么了! 钱老板歪着嘴巴,走到刘氏面前,说:大娘,我请村里人吃饭,这个疯女人来搅和 ,这可不能怪我呀! 绘荷从地上爬了起来,大喊道:不请我就不请我,一栋新房子算什么!不就是靠贷款盖起来的!还不知道这钱怎么来的!一栋房子,哼……钱还不是自己的! 疯子!你嫌被打得不够是吧!钱老板瞪着眼,挽起袖子欲打人。 老钱哪,你不要怪她,是我们不好,你也知道她一直这样,我这就把她带走。刘氏挡在绘荷的身前道着歉。 钱老板听了这话,又变了脸,轻声道:大娘,您老都这么说了,我也不为难你们。只是呀,绘荷这病这么严重,您就应该把她送进精神疗养院,不然你说她哪天拿着刀追着人,多么危险!大家都怕呢,这精神疗养院也不贵,您…… 这回刘氏急了起来,指着钱老板的鼻子吼道:把我女儿送进那里面?你们想都不要想!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照顾!用不着你们操心!你以为我不知道精神疗养院是什么地方?他们不会把我女儿当人看!绘荷!走! 人群一阵喧嚣,大家看着刘氏把绘荷硬生生地拉回家。 |